論語 子罕第九 第5章-2

子畏于匡,曰:「文王既沒,文不在茲乎?天之將喪斯文也,後死者不得與于斯文也。天之未喪斯    文也,匡人其如予何?」

<白話>
5-1: 孔子在周遊列國時,經過匡地,遭匡人圍禁五天。孔子卻說,周文王已經過世了,可是文王的道脈傳承不就在我身上嗎?
5-2: 上天如果有意要滅除文化道統,那麼我死後,後人就
     不會知此文化道統,可是今天我既然得到了這個文化
     傳承,可見天意是要保留這個文化,讓我傳下去。既
     然需要由我而傳,那麼匡人又能把我怎麼樣呢?

<文義>
1. 喪斯文也: 滅亡道統文化。
2. 後死者:指未來的子孫後代。
3. 與:與是參與、聞知。
4. 如予何:奈我何,把我怎麼樣。


<思惟提綱>
1. 夫子在畏地被圍困,臨危之際,說了什麼?
2. 面對患難之危,臨死亡之地,為何夫子顏色不變,如此淡定?
3. 本章呈現夫子逃過了圍困,但更重要的是要彰顯什麼?
4. 人要立大志,如孔聖人,立大志才能有大成就。你認同嗎?你立了大志嗎?
5. 有人說:立大志,等同背負沉重的使命感。你知道這份
   沉重的使命感有大用嗎 ?


<義理解釋>論語•子罕第九》第五章(2)講師:夢秋 10'24"
一、 引用經文
1.《孟子•公孫丑下•13》:「…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;如欲平治天下,當今之世,舍我其誰也?吾何為不豫哉?」

2.《論語•堯曰•3》子曰:「不知命,無以為君子也。不知禮,無以立也。不知言,無以知人也。」

3.《中庸•24》 至誠之道,可以前知:國家將興,必有禎祥;國家將亡,必有妖孽;見乎蓍龜,動乎四體。 禍福將至,善必先知之,不善,必先知之。故至誠如神。

4.《中庸.23》 其次致曲。曲能有誠。誠則形。形則著。著則明。明則動。動則變。變則化。唯天下至誠為能化。

5.《論語•里仁•15》子曰:「參乎!吾道一以貫之。」曾子曰:「唯。」子出。門人問曰:「何謂也?」曾子曰:「夫子之道,忠恕而已矣。」

二、重點摘要 :
原文:
子畏于匡,曰:“文王既沒,文不在茲乎?天之將喪斯文也,後死者不得與于斯文也。天之未喪斯文也,匡人其如予何?”
(一)本章第二部分的解釋
如果上天想要滅亡這個文化道統,那麼後面的人也不會學到這個文化了;如果上天想要讓這個文化道統保留下來的話,那麼匡人又能把我怎麼樣呢?

(二) 本章描述一個衝突的畫面
1. 一邊是心懷仇恨,隨時準備要殺人的匡地百姓;另一邊是面臨著絕境卻溫和淡定,執理自問的孔子。其實在這種衝突中,更為奇特的是夫子的思考過程。
2.我們看,他先是想到了周文王“文王已逝,文不在茲乎?”周文王已經過世了,然後他就談到了文王的文化傳承,道脈的延續,確定這個文化傳承就在自己的身上。
3.接著,他又想到,說如果上天要滅亡這個文化,我就不會學到這個文化,那既然讓我得到了,應該就是上天想讓道脈傳下去。
4.最後,他得出了個結論:如果天意如果讓道脈傳下去,那匡人就殺不了我。

(三)夫子的思考,展現聖人的氣象。
1. 夫子整個思考的過程,完全脫離開了對境,也就是說,全不在眼下的情境中,彷彿和眼前的人和事毫無關係。
2. 一般人眼裡看,這實在是不著邊際!一般人在這種狀況下絕不會這麼思考的。或者說,當我們聽說,他是透過這樣的思考,得出結論——匡人不能把他怎麼樣的時候,我們也真的是不敢相信的。
3.有學者說,這就是孔子的聖人氣象。他執天道,而不責人。因為,他擔當了傳統文化的道統使命,所以面臨生死大考,他依然可以淡定從容,這正是夫子的自信之處。

(四)夫子順天命而為,相信匡人不能違天害己。
1. 我們說,在亂世之中,自信是一回事,但安全就是另一回事,自信不一定就能安全。
2. 《朱子語類》記載,學生問朱熹,“萬一匡人就要殺孔子,怎麼辦?”朱熹本來說,“孔子有天命,匡人不能殺他。”學生還是追問,“如果匡人真要殺他,怎麼辦?”朱熹說,“那只好認了。萬一出了事,孔子也沒什麼遺憾的。天命如此。
3. 就像孟子所說的,上天如果不想治理好百姓,那就算了。上天如果想要治理好百姓,“當今之世,舍我其誰呢? (《孟子•公孫丑下•13》)
4.所以這一章我們要注意的,不是夫子是否能逃過這一劫,而是他怎樣在面對困難的時候,依然堅持自己最深刻的信念。
5.孔子在這裡是真實地做到了,他在論語最後一篇所講到的 “不知命,無以為君子。”(《論語‧堯曰‧3》)因為他順天命而為,所以他可以說,“天之未喪斯文也,匡人其如予何?”因為他順天命而為,所以他知道,匡人不能違天害己。這樣的收放自如,是非常不容易的。

(五)夫子的氣魄:臨死亡之地,顏色不變。
1.有人說,既然是匡人的一場誤會,那麼解釋一下不就可以了,也算不上是多大的兇險。
2.我們稍微讀一些群眾心理學,就會知道,有大量人群聚集的地方,人民的情緒一旦被點燃,就算有再好的理由,也是不容易解釋的,因為解釋需要時間,需要做很多事,而群情激憤的時候,什麼你都做不了,這就是一個沒有人能掌控的災難。
3.那夫子的這段話,就是在這種危險的狀況下講的:“天之未喪斯文也,匡人其如予何?”我們看,“犯患難之危,臨死亡之地,顏色不變。”夫子真的是太有氣魄了。

(六)夫子顯現出順天命而為的至誠。

1.《中庸•24》有另外一個角度,“至誠之道,可以前知……禍福將至,善,必先知之;不善,必先知之。故至誠如神。”
2.一般人,生命遇到一點小的挫折困難,就會慌了手腳。
3.但是對於一個有堅定信念的人來說,他全力以赴地追求生命宗旨的那一片至誠,就會讓他的良知良能得到顯發,會讓他對很多事情能夠提前感知,這是經典上所承許的。
4.所以我們說一個人,活在世上,一定要立遠大的志向,有深遠的宗旨和目標。因為只有立大志,才能有機會得到大的成果。
5. 六祖在見到五祖的時候,開口就說“我想做一個佛。”24歲他就成為祖師了。
6. 所以,就怕我們不敢發這個願,沒有這個願意擔當的心,怕我們的志向不是真的。
7.一旦志向確定了,任遇何境,都是考驗我們心裡的真誠。
8.生死存亡之際,夫子表露了心聲—“道沒有傳承下來,我怎麼敢死呢?所以要將文化傳承下去。”這就是夫子在生死關頭顯現出來的那一份至誠。

 (七)怎樣練就這樣的一片至誠?
怎麼樣才能練習出這樣的一片至誠呢?
1.《中庸•23》說,對於我們不是“生而知之”的聖人,而是通過“學而知之”的人來說,要在小事上真誠地去做,“曲能有誠”。
2.在什麼樣的小事上去做呢?曾子說,“夫子之道,忠恕而已矣”。(《論語•里仁•15》)就是在盡己之心,如人之心地和別人互動的時候去練習,那麼最後呢,就至誠之道可以“前知”了。
3.從小事上,真誠去做,久了就“誠於中而形於外”,顯著於外了,就更進一步明瞭,明瞭到一定的程度,就會感動感化天下萬物,這就是“誠則形,形則著,著則明,明則動,動則變,變則化;唯天下至誠為能化。”
4.孔子是怎麼化險為夷的?就是“唯天下至誠為能化”。
5.我們不是聖人,但我們要做一個“誠之者”,“誠之者”就是要“擇善而固執之。”就是要拿“忠恕之道”在生活中慢慢地去實踐,這樣的努力,最終一定就能有所成就。

(八)沉重的使命感正是大難臨頭的依靠
1.很多人說了,這樣的使命,這樣生活會不會太沉重呢?而實際上,當大的災難來臨時,真正能成為我們依靠的,正是這份所謂的沉重。
2.靠別人關照活著的人,別人不關照了,他就活不好。為了關照別人而活著的人,就可以活得好好的。
3.比如,父母因為太愛自己的孩子了,所以即使生活遇到了再大的挫折,他們都會勇敢地活著。
4.或者說,孝順的兒女呢遇到再大的困難,也不會想到自殺,因為他太知道,父母是多愛自己了,不忍心父母難過,這一點就會讓他勇敢地活著,衝破風雨,突破困境。
5.當我自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,發燒到了38度就只能昏睡了,可是當我做了母親,發燒39度多,還可以照顧我自己生病的孩子。
6.所以,到底是一個有愛的人、有責任的人,面對困境更有力量,還是沒有責任、沒有愛心的人更有力量?這是顯而易見的。
7.所以,正是這些看似沉重的生命責任,反而會在大的災難面前,成為我們的依靠。正是這種看似沉重的使命感,可讓我們活出勇敢,死出尊嚴。

(九)總結
1.“天之將喪斯文也,後死者不得與于斯文也。天之未喪斯文也,匡人其如予何?”這就是夫子的信念和使命。
2.它就像是一根脊樑,支撐著聖人不倒的靈魂,也支撐起了整個華夏的文明;就像一盞明燈照亮著一顆顆期待的心靈,也點亮了聖人們人生的殿堂。
3.所以一個使命感的安立,到底對我們生命有著怎樣重要的意義呢?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棵大樹,那麼信念和使命,就是挺立起一切的枝幹。樹幹一倒,大樹則傾矣;信念一失,人生則危矣。
4.從這個角度上來談,按照聖人的教導,教我們立志於道,找到生命的終極意義所在,並且在當下的生活中實踐和內化,這就是最有價值,最幸福的生命生存的方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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