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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解釋)
孔子說:一個有志於道的讀書人,對自己的衣食惡劣或不及他人,而感到可恥,那就不足以和他論道了。
(文義)
1.「士」,一般指讀書人;儒家所說的士,他是有崇高的目標,而且努力去學習、實踐,希望能夠達標。這樣的念書人,才足以稱為士。因此「士」的條件,必定要有一個崇高的志向,也就是「道」。
2.在「士」的心中,真正重要的就是怎樣達標──這個「道」,所以對於眼前的衣食等等,只要吃飽穿暖就可以了;甚至有的時候吃不飽、穿不暖也沒關係,只要餓不死、凍不死就可以了。
思惟題綱
1.上一章 子曰:朝聞「道」,夕死可矣。本章接著,孔夫子就提到,有志於「道」的士,如果覺得「穿不好、吃不好」是可恥的事,是不值得和他論道的。請問為什麼?
2.一個求道的人,一定要放下對衣食的追求嗎?一定要耐得住物欲的誘惑,才能聞到道,求到道嗎?
3.一個志於道的人,不該恥於惡衣惡食,那,該恥的是什麼呢?
4.檢查我自己,我恥於何事?我像是個志於道的人嗎?
義理解釋
(一)引用經文
1.《孟子•離婁下》「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。」
2.《孟子•告子上》「先立乎其大者,則小者弗能奪也。」
3.《論語•述而•13》子在齊聞韶,三月不知肉味。曰:「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!」
4.《論語•子罕•26》子曰:「衣敝縕袍,與衣狐貉者立,而不恥者,其由也與?」
5.《論語•子路•20》子貢問曰:「何如斯可謂之士矣?」子曰:「行己有恥,使於四方,不辱君命,可謂士矣。」
6.《論語•學而•1》「有朋自遠方來,不亦樂乎?」
(二)重點摘記
1.第8章“朝聞道,夕死可矣。”孔老夫子告訴我們“道”是極為珍貴的,人終其一生,如果不能了知人生真正的意義價值,那真是枉過一生。本章接著講:一個人一旦聞到了道,並有志於道,那接下來怎麼做呢?以什麼作為生命的重心?生命將發生怎樣的改變?為了學道求道,他將付出什麼,捨棄什麼?他又將收穫些什麼呢?
2.子曰:“士志於道,而恥惡衣惡食者,未足與議也!”一個士已經有志於道了,卻還以自己穿不好,吃不好,作為羞恥的事情,這種人,是不值得和他論道的。
3.“士”是指什麼樣的人?一般,我們會把士看成讀書人,知識份子。但讀書人一定是士嗎?在孔子看來,一個人念了很多書,懂得很多道理,也很會做事,但是假如他沒有確立人生真正的目標,只是為了衣食受用,一己的私利而奔忙,就還不足於稱為士。為什麼這麼說呢?
4.一個人讀書求學的目標,如果只是為了拿很高的學位,謀一個好職業,再多賺一點錢,多出一點名,又有人聽命於你,有人崇拜你。在儒家看來,實際上是和動物相差不太多的。為什麼這麼說呢?看看動物,也是為這些奔忙呢。比如:蜘蛛為了捕蟲而辛勤的結網;孔雀比誰的屏開得更美麗;猴王會博得小猴的擁戴。想一想,是不是不無道理呀!
5.孟子曾說「人與禽獸相去幾希。」人和禽獸相差很有限,真正將人和禽獸區別開來的關鍵,在孔子看來,就是要志於道。就是「朝聞道,夕死可矣。」這個地方也不是說,我們就不要謀生、不要工作了,人生在世免不了要穿衣吃飯,但是如果人活著,僅僅是為了穿衣吃飯,那還有什麼價值,什麼意義呢?
6.一個人如果一生都沒有確立正確的目標,那他的生命就會變得很虛浮、很飄忽。就好像一艘船,在茫茫大海裡航行,沒有了羅盤針,就根本談不上是航海,只是在漂浮而已。
7.孟子曾說「先立乎其大者,則小者弗能奪也。」一個人的所求,決定了他的生命的高度。一定要先確立一個崇高的人生目標,就不會被眼前的小名小利所左右了,他的生命格局就會變得非常的開闊、高遠。這樣的讀書人才堪稱為士。
8.我們可以問問自己:我是一個士嗎?我要不要做一個士呢?
9.一個有志於道的士,他的生命狀態是怎樣?他的生命重心會放在什麼地方?
10.《論語》很多章節都會展現一個士,當他把全副精神都投注到學道、求道,他會得到一種難以言傳的快樂。
【例1】《論語•述而•13》:
子在齊聞韶,三月不知肉味。曰:「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!」
(1)對一個人來說,再強烈的學習體驗,都不是很容易持續很久,一個外境來了,心很快就會被牽去。可是,孔老夫子當他聞到了盡善盡美的韶樂,他就體驗到仁道和大道的美,此時,再好吃的東西對他來說,也沒有什麼味道了。這還不是一時的感受,而是一種很深的覺受,整整持續三個月之久!
(2)孔子的這段經歷,透露出:真正有志於道的士,雖然眼前尚未達成究竟的目標,可是當他全力以赴、全神貫注,就會產生這樣奇妙的效果,他會感受到大道、仁道所帶來的一種心靈深度的愉悅,一種非常深沉、遼闊、灑脫、自在的大樂,一種不被外境所左右的內在精神的富足。
(3)至於道的士,他就不會特別在意自己的衣食受用、榮辱得失,不會以物質受用的低劣為恥,而是以自己的德行的缺失為恥。
【例2】《論語•子罕•26》:
子曰:「衣敝縕袍,與衣狐貉者立,而不恥者,其由也與?」
孔子曾經誇獎子路,穿著亂麻、破舊的棉絮做成的袍子,和穿著貂皮大衣的人站在一起,那一點都不覺得羞恥,那就只有仲由了吧。
【例3】《論語•子路•20》:
子貢問曰:「何如斯可謂之士矣?」子曰:「行己有恥,使於四方,不辱君命,可謂士矣。」
行己有恥,就是時時觀察自己的德行,是否有缺失。這是士的行事標準。可見,一個士當以什麼為恥,當以什麼為榮,當看重什麼,忽視什麼,在孔子對弟子的引導上,是非常清晰明確的。
11.「未足與議」,孔子說:一個有志於道的士,卻以自己穿的不好、吃的不好為羞恥,那這種人,你跟他還有什麼可說的呢。
言外之意,就是跟道有關的話題就免談了,因為他的心已經被暖衣、飽食的生活瑣事,占滿了,還有什麼空間裝學道、求道的事呢!。可能我們會覺得,孔子是用比較輕視的一種語氣在說教,但是如果我們用心體會一下,這句話背後的心意,就能夠感受到,夫子良苦的用心了。
12.首先,我們想一想,一個求道的人,一定要放下對於食飽居安的追求嗎?一定得耐得住種種物欲的誘惑,才能聞到道,求到道嗎?
13.我的老師講過他的親身的經歷,早些年他所住的地方沒有熱水,冬天冷極了,他要冒著嚴寒、凍著手,幹所有的事情,手腳都生了凍瘡。後來有了熱水,他年紀也大了,就用一點熱水,有一天早晨他起來洗漱,當他把水管擰到熱水這一邊的時候,一個念頭在心裡浮現:「不對呀,不能用熱水,再用熱水的話,骨頭就酥掉了,就軟掉了呀。」
14.老師這句話就像警鐘一樣猛敲我的心,是啊,誰不喜歡舒服安逸、輕鬆自在呢,但是如果總圖享受、安樂,慢慢就會滋長出軟暖的習氣,處處都會依賴於外在的物質環境,總想討一點便宜吧。一旦染上這種習氣,養成了習慣,那種耽著的心、耽染的心就來了。戰勝自我,突破困難的能力,也就會越來越差。
15.老師說,心、物是不能並駕齊驅的。心,如果一天到晚忙物質,哪有時間注意心靈的提升!如果我們看見這個貪一點,看見那個也要貪一點,稍微遇到一點困難,就透不過來了,那還學些什麼呢?
16.這一點,放到孩子的教育上,也更為緊要。時代發展到今天,物質豐富,衣食住行樣樣現成,現代教育也不太重視培養孩子吃苦耐勞的精神。有一次辦一個夏令營,孩子們要過集體生活,一個孩子沒呆兩天就要跑,原因是他受不了不能天天洗澡,對他來說,一天不洗澡,怎麼可以忍受呢!像這樣的孩子,長大以後,別說求道、行道,就連走向社會,跟人相處,解決生活中種種的問題,都會很困難,都是不會的呀。
17.「未足與議」,另一個觀察思惟的角度。
一個真正想要求道的人,是要經歷很多艱難困苦的考驗,要想突破這些困難,走得非常地踏實、篤定,就一定要有一群師友,互相的切磋琢磨,互相的增益。一群人攜手並進,互相策勵,慢慢慢慢的就可以觸摸到道的真實的內涵。就是「有朋自遠方來,不亦樂乎?」。反之,如果一個人腦筋當中,一天到晚掛念的都是衣食住行,吃喝玩樂這類事,那他怎麼可能會對仁道、大道的內涵,有深切的感悟和體會呢,又怎麼能和一心求道、學道的人,產生心靈的共振、共鳴呢!
18.說到這,我們就更感受到夫子那一片良苦的用心。他時時處處都在警醒我們,要怎樣做,才是對自己、對他人最有利的,要怎樣走這條成聖、成賢的光明大道,才是最踏實、最篤定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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