論語 陽貨十七 第7章-1

7-1 佛肸召,子欲往。子路曰:「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:『親於其身為不善者,君子不入也』。
佛肸以中牟畔,子之往也如之何?」子曰:「然,有是言也。不曰『堅』乎?磨而不磷;不曰『白』乎?涅而不緇。吾豈匏瓜也哉?焉能繫而不食!」
 〈白話〉
佛肸召孔子去,孔子打算前往。子路說:「從前我聽先生說過:『親自做壞事的人那裡,君子是不去的。』
〈文義〉
1.佛肸:二字音ㄅㄧˋㄒㄧˋ ,人名。春秋晉大夫趙簡子家臣,為中牟宰。
2.聞諸夫子:諸,於。夫子即老師。
3.親:自,親身
4. 不入:不入其黨。
〈思維提綱〉
1.陽貨、公山弗擾、佛肸都想召請孔子從政,孔子各有何想法作為?
2.如果您也像孔子處在那個時代,生涯面臨困境,有陽貨、公山弗擾、佛肸這樣的人來延請您,您會作何決定?理由是?
3.聽完講師的解說,您有何感想?
〈義理解說〉
一、引用經文及補充
1.《名賢集》是我國古代對兒童進行倫理道德教育的教材之一,具體作者不詳,從內容上分析,是南宋以後儒家學者等撰輯。
2.《論語•憲問•18》子貢曰:「管仲非仁者與?桓公殺公子糾,不能死,又相之。」子曰:「管仲相桓公,霸諸侯,一匡天下,民到于今受其賜。微管仲,吾其被髮左衽矣。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,自經於溝瀆,而莫之知也。」
3.《孟子•梁惠王章句下•8》齊宣王問曰:「湯放桀,武王伐紂,有諸?」孟子對曰:「於傳有之。」曰:「臣弒其君可乎?」曰:「賊仁者謂之『賊』,賊義者謂之『殘』;殘賊之人,謂之『一夫』。聞誅一夫紂矣,未聞弒君也。」
4.《孟子•盡心章句下•14》孟子曰:「民為貴,社稷次之,君為輕。是故,得乎丘民而為天子;得乎天子為諸侯;得乎諸侯為大夫。諸侯危社稷,則變置。犧牲既成,粢盛既潔,祭祀以時,然而旱乾水溢,則變置社稷。」
二、重點摘記    
(一) 誦文
佛肸召,子欲往。子路曰:「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:『親於其身為不善者,君子不入也』。佛肸以中牟畔,子之往也如之何?」子曰:「然,有是言也。不曰『堅』乎?磨而不磷;不曰『白』乎?涅而不緇。吾豈匏瓜也哉?焉能繫而不食!」
(二) 解釋字詞文義
1 . 佛肸是當時晉國中牟這個地方的地方官。當時晉國有六卿勢力強大,把持了晉國朝政,類似魯國的季孫、叔孫、孟孫三家把持了魯國的朝政。這六卿就是韓、趙、魏、範、中行和智氏。後來智氏與韓、趙、魏三家合力消滅了范氏和中行氏,瓜分了這兩家的領地。佛肸是范、中行的家臣,也有說他是趙氏的家臣。他當時就據守中牟,抗拒趙氏。
2. 中牟是古地名,在今天的河北省邢台和邯鄲之間,和今天的河南省中牟縣沒關係。
3. 磷,就是薄的意思。涅,本是一種礦物,古人用作黑色染料,這裡作動詞,染黑的意思。緇,黑色的意思。
4. 匏瓜,是一種葫蘆狀的植物,比葫蘆大,味苦,不能吃,一般是老熟後刨成兩半做水瓢。所以孔子說匏瓜只能掛在枝上,不能吃。
5. 佛肸召孔子,孔子打算應召前往。子路就說:「從前我聽老師您講過:『親自做壞事的人那裡,君子是不會去的。』如今佛肸盤踞中牟謀反,您卻要去,怎麼說得過去呢?」孔子回答說:「對,我是這麼說過。但是,你不知道嗎?最堅固的東西,怎麼磨,也磨不薄;最白的東西,怎麼染,也染不黑。我難道是匏瓜嗎?哪能只是掛在樹上卻不能給人吃呢?」
(三)儒家忠君觀念?
1. 這段對話的情景和前面第5章很類似,第5章是叛臣公山弗擾請孔子,孔子想去,遭到子路勸阻,這次又是另一個叛臣佛肸請孔子,孔子又想去,又遭到子路的勸阻。
2. 孔子為什麼會想去輔佐一個叛臣呢?這好像與我們印像中儒家崇尚的忠君觀念相反。
3. 南宋之後的《名賢集》流傳一句話:“好馬不配雙鞍,忠臣不事二主。”後來民間據此又演化出“好女不嫁二夫”。這種觀念流傳至今,很多人都認為這是孔子的儒家思想,但其實這種觀念是宋明理學家的,卻非孔子孟子的,孔子因此被批判純屬躺槍。
(四)孔子的抉擇角度
1. 憲問篇中,子路、子貢就曾經問過,管仲不能為公子糾死節,反而輔佐了殺主仇人齊桓公,怎麼能稱為仁呢?孔子卻說:“桓公九合諸侯,不以兵車,管仲之力也。如其仁,如其仁。”還說:“管仲相桓公,霸諸侯,一匡天下,民到於今受其賜。微管仲,吾其被髮左衽矣。”
2. 孔子在意的不是有沒有事二君,而是有沒有安定天下,有沒有傳承文明。
3. 《孟子》“梁惠王章句下”就記錄了一段齊宣王和孟子的對話:【齊宣王問曰:“湯放桀,武王伐紂,有諸?”孟子對曰:“於傳有之。”曰:“臣弒其君,可乎?”曰:“賊仁者,謂之賊;賊義者,謂之殘;殘賊之人,謂之一夫。聞誅一夫紂矣。未聞弒君也。”】
4. 齊宣王問:“商湯放逐了夏桀,周武王討伐商紂王,有這事嗎?”孟子回答:“史書上有這事。”齊宣王就說:“那這是臣弒君啊,怎麼可以這樣?”孟子義正言辭地回答:“破壞仁愛的人叫做賊,破壞道義的人叫做殘。賊殘的人,我們就叫他作獨夫。我只聽說過周武王誅殺了獨夫商紂,沒有聽說過他以臣弒君。
5. 可見孟子不但不贊成不問條件的絕對不事二君,甚至連不問條件的絕對事君都不贊同,所以他說:“民為貴,社稷次之,君為輕。”
(四) 總結
1. 孔子一生仰慕周文王、周武王、周公父子,是因為他們傳承並發展了華夏文明,他們所奠定的周代禮樂制度具有仁愛精神,有益於百姓安居樂業,所以孔子推崇周代的禮樂制度,主張克己復禮,都是為了利益天下蒼生。
2. 又一生以復興周禮為己任,所以只要有一線希望,他也不想輕易放棄。周遊列國、四處奔波是為此,想赴公山弗擾、佛肸的邀請,也是為此。。
3. 孔子在意的是誰能復興周禮、安定天下、利益百姓,並不在意這個人是什麼身份、什麼地位;他要維護的是有利於天下大同的禮樂文明,並不是維護某個家天下。所以他不會像後世許多迂腐的人,被狹隘的小忠小信限制,卻放棄了大仁大義。這正是孔孟的儒學與後世腐儒的不同所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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