論語 顏淵十二 第22章-2

樊遲問仁。子曰:「愛人。」問知。子曰:「知人。」樊遲未達。子曰:「舉直錯諸枉,能使枉者直。」樊遲退,見子夏曰:「鄉也,吾見於夫子而問智,子曰:『舉直錯諸枉,能使枉者直。』何謂也?」子夏曰:「富哉言乎!舜有天下,選於眾,舉皋陶,不仁者遠矣;湯有天下,選於眾,舉伊尹,不仁者遠矣。」

今天進度
<原文>
樊遲未達。子曰:「舉直錯諸枉,能使枉者直。」
<白話>
12-1樊遲問什麼是仁,孔子說:「愛人。」,問什是智?孔子說:「了解人。」
22-2樊遲還是不瞭解。孔子又說:「把正直的人選拔舉用出來,安置在邪枉的人上面。就能使枉者變為直者。」

<文義>
1.未達:不瞭解。
2.舉直:推選正直的人。
3.錯:通措,安置。
4.諸:猶「於」。
5.枉:是邪曲不正的人。

<思惟提綱>
1.夫子說「知人」就是「舉直錯諸枉」。顯然辨別直枉是知人用人最重要的標準,為什麼?
2.為什麼「舉直錯諸枉」,能使「枉者直」?
3.何謂直?您曾經直心對人而傷到人嗎?所以開口之前要認真想些什麼?
4.仁者愛人,是普遍的愛一切人,包括好人和不好的人。怎麼愛?


顏淵篇-第22章(2)  金夢秋老師 10’14”
<義理解釋> 
一、引用經文
1.《四書大全》: 「若有枉者起,飾惡為善,矯非為是,於是乎,欲與辯之,
2. 而愈為所惑。」
3.《四書大全》:「人之難知,不在於賢不肖,而在於枉直。」
4.《四書大全》: 「人不相飾以善,不相爭於是,不相掩於惡,不相匿於非,而但相戒以枉。」
5.《論語‧子路‧18》 葉公語孔子曰:「吾黨有直躬者,其父攘羊,而子證之。」孔子曰:「吾黨之直者異於是。父為子隱,子為父隱,直在其中矣。」
6.《孟子.離婁章句下.28》孟子曰:「君子所以異於人者,以其存心也。君子以仁存心、以禮存心。仁者愛人,禮者敬人。」
7.《論語‧顏淵‧19》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:「如殺無道,以就有道,何如?」孔子對曰:「子為政,焉用殺?子欲善,而民善矣!君子之德,風;小人之德,草;草上之風,必偃。」
8.《論語‧雍也‧17》:「人之生也直,罔之生也幸而免。」
9.《三字經》:「人之初,性本善。」

二、 重點摘記

(一)本章消文
樊遲問仁。孔子說:“愛人。”問知(ㄓˋ)。孔子說:“知人”。樊遲未達。樊遲不能理解。夫子就繼續說““舉直錯諸枉,能使枉者直。”把正直的人選拔舉用出來,安置在邪枉的人上面。就能使枉者變為直者。”錯,就當“安放”講。
   
(二)舉直錯諸枉
1.知人的角度,是直和枉,用人的角度也是“舉直錯諸枉”而不是以能力大小、好人、壞人或其他什麼標準。
2.“舉直錯諸枉”就是知人之方、用人之道。
3.首先要分清誰是正直的人、誰是邪枉的人。然後舉用提拔正直的人,把他們放在邪枉的人上面。這樣做會產生一個功效:使邪枉的人改枉為直。
4.智者要知人,知人要知道人是枉是直,而一般我們與人交往,往往不看直枉或者說看不清直枉。

(三) 什麼是直?什麼是枉?
1. 什麼是直?“直 ”的篆體字,上面一個“ 十 ”,下面一個“ 目 ”,左下角加一個“ 豎折 ”,“ 豎折”代表隱藏的意思。“以十目視'豎折','豎折'無所逃也。”
2.引申為起心動念正大光明,舉止言行得經得起十目所視、十手所指。
3. 什麼是枉?《說文》上說“邪曲也”。本意指樹木彎彎曲曲,引申為人品行為不正、不公道。
4.為什麼會彎彎繞繞?因為內心有自私、邪枉不願意被人發現。

(四) 辨別直枉是知人用人最重要的標準
《四書大全》上說“若有枉者起,飾惡為善,矯非為是,於是乎,欲與辯之,而愈為所惑。”邪枉的人為達個人目的,把惡的假裝成善的,把非的說成是的,讓人分不清取捨,辨別不出方向。

(五) 大唐由盛轉衰的關鍵
1.歷史上導致大唐由盛轉衰的重要人物李林甫就是這樣的人,但與他相處的人卻很難辨別。
2.一次唐玄宗宴請眾臣,發現有一位大臣兵部侍郎盧絢氣質不凡,就想重用他。李林甫當時剛掌權,就怕被人替代,於是他找到盧絢的兒子,說“皇上的心思都放在廣州一代的建設上,急需派一個人去治理,想派你的父親去,可是那山高水遠、十分很窮困,如果你父親不想去,就上書皇帝說自己有病算了,盧絢的兒子千恩萬謝的回家告訴了父親,盧絢就上書皇帝稱病。唐玄宗一看病了,就不重用他了。李林甫明明作惡,卻讓人都以為他是行善。
3.唐玄宗要網羅天下賢士,李林甫就怕賢士說他壞話,於是想盡辦法,讓應徵的賢士一個都沒選上。
4.他又在皇帝面前說:“天下的賢士都已經都匯聚在長安了,來應徵的都是粗野之人。”皇帝信以為真,還慶祝了一番。這就是著名的“野無遺賢”的公案。
5.大詩聖杜甫就是那個時期落選的。他三十歲離家,在長安困居十多年,一直參加朝廷的應試,卻沒有一次考中。這就是邪枉之人身居上位為了一己私利,就敢阻擋一國人才的舉用通路。
6.後來李林甫又怕太子登基對他不利,就發動了一些系列針對太子的冤案,太子雖然沒倒,但朝廷一大批忠臣都倒下了。這導致大唐走向衰落。

(六) 人之難知,不在於賢不肖,在於枉直
1.《四書大全》上說“人之難知,不在於賢不肖,而在於枉直。”知人枉直,才能知道他的好到底是真好還是假好,他的善是真善還是偽善。(一旦邪枉之人被舉用,舉得越高,傷害越大。)
2.所以說舉人,先且不問善惡是非之跡,而一以直枉為斷。其直者,非可正之以是也,陷於惡,可使向於善也,則舉之。
3.正直的人,那怕是事情沒辦好,但是他立心光明正直,也要舉用他;反過來,邪枉的人,就算他做事看上去辦的再漂亮,也要把他放在正直的人下面,用正直的人來管理他。
4. 在上位的人如果真能這樣做,社會的風氣就會發生改變:“人不相飾以善,不相爭於是,而但戒以枉。”人就不會再假裝自己是善的,不會再爭論自己是對的、就害怕自己不夠真誠。因為真誠才是全社會舉用人、衡量人才最重要的標準。”

(七) 在現實生活中,分辨直枉,需要智慧
1.“知人要知人直枉、舉人要舉直錯枉。”可現實生活中,我們常常分不清直枉。
2.《論語》中多次講到“ 直 ”,最典型的公案就是“父攘羊,子證之。”當葉(ㄕㄜˋ)公把此事當做直的典型講給孔子時,夫子卻說“不是這樣的,父親為兒子隱瞞、兒子為父隱瞞,才是“直”。
3. 很多人都覺得'這個兒子大公無私、大義滅親這不就是直麼!'可是真正設身處地想一下:一般的兒女都不會'狀告自己的父親。
4. 一般人都會想盡辦法勸父親,怕父親受罰,這才是父子間該有的親情,這種情感的流露才是自然率真的。
5. 看到父親犯錯,就把父母告到官府,這個事看上去“ 直 ”,可是背棄了倫常,不是有道之直,其直詭譎,這樣的子女內心就有可能就含藏著對父母的怨恨和圖謀,直中有枉。
6. 所以,對於直枉的分辨,是需要智慧判斷的。直者,誠也,內不自欺、外不欺人。

(八) 我心是直是枉,需要仔細觀察
1. 有的人一出口就傷人、愛揭人短處,認為自己是心直口快。首先,直可不等於心直口快。
2. 如果我們與人交往,一"直"就傷害人,那就要反省一下自己了。作為人,直出來的應該是情感。
3. 人不能像獅子老虎那樣,一旦餓了就要吃小動物,表現出攻擊的行為,這絕不是夫子所說的直,直心是德,直者真心。
4. 一"直"就傷人,就要反省自己:是不是與人溝通的方式有問題,還有一個更隱蔽的方面,是不是我們已經對人長期觀過,心懷怨憤。
5. 我們可能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樣正義,一般人一起心動念都是諂曲的,我們是否有邪枉在心中呢?不仔細觀察是難以發現的。
6. 孟子說:“君子所以異於人者,以其存心也。君子以仁存心、以禮存心,仁者愛人,禮者敬人。”
7.所以,開口之前認真想一下:我是真心為別人好嗎?我這樣說會不會對他真有好處?這兩個問題一問,就知道自己該不該說了,如果還是控制不住自己,那就不是對人好,而是放縱自己對人施加傷害了,如果手中握有權力,可能就會像季康子一樣'殺無道以就有道了'。
8. 所以,哪怕是對於自己直枉的判斷,也是需要去偽存真格物的功夫。

(九) “正直”是人生存之道
《論語‧雍也‧17》“人之生也直,罔之生也幸而免。”正直,是人生存之道。邪枉的人也可以生存於世,那只是僥倖免於禍害。李林甫當了十九年宰相,死後卻遺臭千年,即使是最初十分信任他的唐玄宗,後來也說他是“妒賢嫉能,無人能比。”所以,邪枉之人雖一時難辨,但終究會暴露其本質。

(十)舉直錯諸枉,能使枉者直
1.不正直的人也不是不用他,而是把他放在正直的人的下面。“人之初,性本善。”不仁的人也是後天的熏染造成的,跟邪枉的人在一起,就變壞,跟仁德的人在一起就變好了。
2.舉直錯諸枉,就舉出了人民心中的榜樣,舉出了'真誠'這個舉用人才的標準,而後風行草偃,善者著其善,不善者服其不善,是者顯其是,非者不護其非了,因為相較於善惡是非而言,人們更害怕心中的邪枉。
3.仁者愛人,是普遍的愛一切人:愛好人,也愛不好的人。怎麼愛?就是'舉直錯諸枉',舉用正直的人安放在邪枉的人上面,就像把彎的木頭綁在直的木頭上,最後彎的也都變成直的了。
4.這是儒家的用人觀,天下歸仁的治國大道就在這種智慧之中。
5.所以,仁者不光要有一顆愛人之心,更要有一雙慧眼,辨別直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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